怎麼「拿麼厲害」？當代部落的紅榜文化，充滿原住民的詼諧幽默

圖 / 陳叔倬提供  

臺灣原住民族宣揚功勳，動、靜型態皆不同

傳統臺灣原住民族各族間，各有不同宣揚功勳的方式。動態的如布農族的malastapan（誇功宴）、鄒族的mayasvi（戰祭）等。靜態的則是將各式獸骨掛滿屋樑、各種乾糧塞滿穀倉，凸顯能力。在報喜總是振奮人心的前提下，傳統的功勳文化最容易被選作原住民族文化復振的指標性動態活動或靜態象徵。

日治時期紅榜進入部落，賀詞與漢人同

當原住民族接觸了外族之後，逐漸失去了島上主人的地位，功勳的形式亦受到外族的影響。日治時期即開始以張貼各種證書、戰後則擺放各式獎盃、獎狀，做為宣揚功勳的方式。紅榜這時也進入部落但賀詞內容仍然是習慣的「金榜題名」、「步步高升」，連同證書、獎盃、獎狀的內容皆與漢人無異，直接借用。甚至當漢人已不再流行貼紅榜、貼證書、擺放獎盃、獎狀時，部落族人仍積極採用。

今日部落紅榜不減反增，創新紅榜文化

時至今日，漢人不再流行張貼紅榜，部落紅榜卻不減反增。族人朋友跟我說，若知道自己的親友有功勳而自己沒有送紅榜，會被家裡的老人責難說沒有禮貌。但若部落紅榜持續使用漢人賀詞，這習俗就跟原住民族沒有太大關係。原住民自己也想到這一點，因而開始改造紅榜，最終創造出全新的部落紅榜文化。

部落賀詞令人莞爾，就是「拿麼厲害」

最為人熟知的部落賀詞是「拿麼厲害」。「拿麼厲害」是「那麼厲害」的諧擬、或稱戲仿，可被解釋為嬉鬧的、惡搞的、荒誕的、輕鬆非嚴肅的再創造。對族人來說，「拿麼厲害」確實是「那麼厲害」的加強語氣惡搞，表示「拿麼厲害」比「那麼厲害」還要厲害！

惡搞賀詞不失幽默，「真的很會」！

另外類似諧擬的有反諷賀詞，包括「十分驕傲」、「真的很會」、「最強了你」等。反諷與諧擬類似，都不是表達字面原本的意思，而是採惡搞的方式表示祝賀。因族人彼此之間互相認識，並且彼此皆有幽默感，收到如此反諷的紅榜只會感到有趣，不至於生氣。

「絕對是大拇指」，形容絕佳表現

還有將部落生活用語直接寫做賀詞，包括「愛你並沒有錯」、「有理由喝了」、「絕對是大拇指」等。其中「絕對是大拇指」是出自於2018年雙龍村布農人，形容絕佳表現。這些語詞雖然原住民平常生活也可能用到，但不會拿來寫在榜上。族人同樣因為輕鬆非嚴肅的理由選擇使用，即是為了加強親切感。

族語賀詞漢字拼音，真有一套！

以上的賀詞仍採用漢字書寫。再進一步的賀詞則是用漢字拼音成族語的賀詞。如排灣語「麻差嗚」是族語macaqu的漢字拼音，中文意思是很厲害。排灣語「馬嘎壓」是族語makaya的漢字拼音，中文是很可以的意思。泰雅語「簍卡蘇巴萊」是族語lokah su balay的漢字拼音，中文意思是祝福順利。

最進化則是直接使用族語。最先是人名，如族人覺得用族語比較親切，署名時就用族語。最後是連賀詞都直接用族語來寫。但直接寫族語仍有橫寫或直寫的困境。漢字紅榜通常是直寫，族語則必須橫寫，漢字、族語並列紅榜是直寫還是橫寫，值得持續注意。

原住民族電視臺內貼出的祝賀獲獎紅榜，極具有部落風格

這些具有原住民風格賀詞的部落紅榜，約莫4、5年前自南部排灣族地區開始出現，今日整個臺灣南部的山地部落已經全面流行。近期更往北部擴散，最北在現在的臺北都會區可以零星發現，如原住民族電視臺內貼出的祝賀獲獎紅榜，極具有部落風格。估計是觀察到南部流行狀況後加以學習。剛開始大都是年輕族人的創意運用，現在連年長的族人也會採用。

科博館以「拿麼厲害」為特展展名，搭配原住民族語，受到觀眾支持

2020年7月底，教育部、文化部、原民會3部會決定於所屬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國立臺灣史前文化博物館、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3館共同策畫推出一個原住民族主題展，以宣傳8月1日原住民日。策展團隊經過多次討論，決定以「拿麼厲害」當作展名。即使拿麼厲害賀詞源自部落紅榜文化，但此種諧擬賀詞在部落內呈現族人間可以輕易幽默以對，卻擔心若在部落外宣傳容易造成外界對原住民族產生不好印象。策展團隊經過深思，決定在「拿麼厲害」展題外加族語展題。3館的主視覺人物分別為一位排灣族，以及兩位布農族，經過與族人商議，決定搭配排灣族語macaqu, 中文是聰明、精通、拿手之意；布農族語malmananu中文則是非常有名、非常能幹、非常強大之意，布農族語matamasaz中文則是強壯、有力之意。經過原住民族語展題搭配後，「拿麼厲害」中文展題的諧擬性相對減低。

要克服諧擬所附帶的詼諧面向，最好的策略就是直接面對。因此策展團隊決定在展場中，真實呈現部落紅榜文化，讓觀眾直接看到「拿麼厲害」紅榜。策展團隊有信心，直接將具有原住民風格詼諧、幽默、樂觀、輕鬆自在的部落紅榜文化藉由「拿麼厲害」特展介紹給國人，更能夠減低刻板印象，真實的面對原住民的「拿麼厲害」。

開展後族人的反映都表示很喜歡這個展名，紛紛至臉書專頁留言支持，外界的迴響也很正面，許多家長帶著小朋友來到展廳，都會告訴小朋友：「你看，這些都是拿麼厲害的原住民醫師、教授、作家、舞者……」，顯示拿麼厲害的展名選擇，以及部落紅榜的展廳設計，經過考驗，已成功將「拿麼厲害」的詼諧形象轉為正向，也正式宣告部落紅榜文化的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