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化田中珍貴的福佬客宅院—許宅


郭新林的彩繪(黃旭拍攝)

彰化田中許宅為1994年由建造者許屋醫師的長子捐贈,保留在科博館的地下室迄今,許宅為日治時期福佬客宅院的代表,由於幅員廣大的彰化平原被學界視為福佬客重要的集散地,因此凸顯出本棟房舍所代表的意義與價值。

珍藏彰化田中古建築

科博館蒐藏一棟來自彰化田中的古建築,是1994年由許宗德先生所捐贈,當時許家兄弟分家、原有的地另作他用,最後決議捐入科博館。許家原為汝南高陽人,後遷到漳州南靖,第151世遷居臺灣,原本住二水累世務農,後所在區劃歸田中,許番娶林羅育有三子—許屋、許賜、許省,其中許屋1916年從「臺灣總督府醫學校」接受西醫訓練(註1),回到田中建立精軒內、兒科診所,病患遍及彰化、南投等地,甚至有竹山、鹿谷地區的患者前來。許屋先生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遂興建三合院恆德堂,安奉雙親並將三兄弟聚於一爐,而1994年捐贈科博館的古宅,即為恆德堂的大廳、左右廂房、三間、拜亭等。

許宅未拆遷前的正門(黃旭拍攝)
許宅未拆遷前的正門。(圖 / 黃旭)

二水與田中緊鄰,在臺灣開發史上屬於較早發展的街鎮,由於常為濁水溪的改道、氾濫所苦,移民會往旁邊較穩定的沖積平原聚集,再加上此處本為平埔族的巴布薩人生活空間,緊鄰旁邊通往泰雅族、布農族等的通道,早期移民會傾向往田中等地移居。筆者前往二水、田中探詢關於許屋醫師的軼聞,二水的住民表示,當地雖說有中醫、西醫等進入,但是至光復後還是以草藥治病為主,因為以前沒有健保,不論中西醫都是額外的花費,對於許屋醫師沒有深刻的印象。然而在田中地區,僅有高齡的陳時宰醫師表示,許屋醫師和他的父親是好友,他記得兩家互動相當熱絡,兩人皆是「蘭社」的社員,吟詩作對是兩位醫師閒暇時的活動。不論是二水或田中地區,由於都市化、工業化後,住民身體不適才選擇西醫體系。

彰化八卦山許家三合院

筆者帶著許家拆遷前的照片,拜訪現今仍居住在當時現址的許義方(註2),許義方表示,其實恆德堂除了兩側護龍為後來興建,也因家族人口擴充,遂在兩側各搭建一條護龍,而許屋的醫院,就搭建在右邊新增建的護龍前面。雖說日治時期,許多毒癮患者會前往西醫院所或診所接受治療,而戒毒者更需要透過宗教面進行勒戒,因此西醫院所常常與傳統廟宇合作,進行戒毒救治的工作。但是許義方表示,自從有記憶以來,未曾見到有勒戒者進入家中的觀音拜亭來求助,或是進行膜拜。家中的觀音拜亭,為家人使用的空間,尤以祖母是最常使用者。現今許義方在精軒診所的原址搭建了觀音亭,是因為從小跟隨母親到寺廟參拜,與出家人有緣,跟隨師父學習一些化解災厄的儀式。並在鄰里化解了不少問題,對求助者也確實有所幫助,因此平時會接一些案例,前往家宅進行祭改、消災等儀式,接案範圍便逐漸擴展到外地。

許宅裡的觀音拜亭(黃旭拍攝)
許宅裡的觀音拜亭。(圖 / 黃旭)

從外觀來看,許家的三合院宅第,約建於1925年,混合穿斗、疊斗、承重牆構造,是彰化、南投、八卦山一帶區域性傳統建築的代表。尤其正廳帶軒,僅見於本區與澎湖一帶,但二護龍為晚期所建,形式較為一般。外廂房的磚牆、山牆的裝飾,頗有臺灣中部地區的味道。由於彰化平原為福佬客居多,而此棟房舍為廂房面寬大於廳堂、門道,其架棟的手法、瓜筒、方斗、不用雞舌等,將日治時期閩客融合的特徵完整呈現。因此入藏物件以正廳、軒、廳堂、內廂房正立面、簷上的構架、屋頂上的剪黏、牆上交趾燒為主(註3)

不同時期搭建的許宅最後呈現的風貌(黃旭拍攝)
不同時期搭建的許宅最後呈現的風貌。(圖 / 黃旭)

探索日治時期臺灣的建築風格

木構件裡的水墨、彩繪水準甚高,經李乾朗老師判定是出自鹿港郭家作品,畫風是郭家一脈相承的風格,運用中國國畫技法與書法,從落款判斷是郭新林的遺作,展現出屋主的藝術品味。至於木雕的部分,看得出是來自鹿港兩位匠師拚場的作品,風格平實,呈現出戲曲中人物的姿態與架勢,李乾朗認為淺雕作品更為優異,可能出自於鹿港地區與郭新林差不多時期的雕刻師傅,但很難確認是李家、施家或是其他家族的手法,若有更多位鹿港老匠師前來判讀,也許能釐清更多的細節與線索。

郭新林的彩繪(黃旭拍攝)
郭新林的彩繪。(圖 / 黃旭)

1920年代的臺灣在現代主義的建築風格影響下,許多的仕紳、官宦人家打造的住家為融合西洋、日式、中式的建築風格,例如建於1925年的怡德洋樓,ㄇ字型閩式三合院,紅磚牆與圓柱拱廊,表彰屋主的身分與地位;又如建於烏日的聚奎居,中西合璧,混雜中式的三合院與巴洛克建築,除了屋主陳紹宗家族居住,也是地方仕紳與商賈的聚會所。對比許屋主導的恆德堂,以混雜的閩客中式元素為主,更顯出日治時期位在田中、二水地區的仕紳富賈一方,企圖運用更多中國閩南地區的元素展現家屋的建築風格,。

許家的恆德堂另一個精彩的藝術表現在剪粘與泥塑工藝,泥塑部分損毀的範圍較大,而剪黏的部分多以單件的方式保留。謝東哲曾來館對這些剪黏進行鑑識,以為這批剪黏保留前清時期純樸的風格,社區裡破掉的陶碗,由廟方蒐集之後提供給剪黏師傅做拼貼用途,因此這批剪黏仍看得到碗、盤等痕跡。相較於館內的其他剪黏蒐藏,不論是來自萬福宮或是樂成宮的作品,都見不到這樣的風格與痕跡。恆德堂的剪黏沒有明顯的戲曲故事,多以中國傳統的象徵意義為主軸呈現,例如鳳梨象徵旺來、石榴象徵多子孫、麒麟與鳳凰象徵興旺祥瑞等。

許宅的麒麟與鶴,象徵吉祥與長壽。(黃旭拍攝)
許宅的麒麟與鶴,象徵吉祥與長壽。(圖 / 黃旭)

許屋醫師:田中地區早期西醫療先驅者

由於許屋先生不僅是醫師,也曾擔任第一任的衛生所主任,而當時田中鎮的衛生所就是設在精軒診所裡,第二任的衛生所主任為其女婿,衛生所也繼續設在精軒診所,這個事蹟在地方傳為美談,直到第三任衛生所主任上任後,衛生所正式遷出,設立在現址。而精軒診所也回歸一般診所,此時許屋醫師的年事已高,遂改由女婿執掌,但隨著女兒、女婿搬遷到霧峰執業,精軒診所正式休診。許義方表示,在其記憶中田中地區不曾發生大規模的鼠疫,或是大型的流行疾病,而許屋醫師也沒有參與任何的防疫與衛教等工作。田中是個較晚發展的街鎮,除了有較多的外移人口,其交通設施也多是光復以後才逐漸完善,所以在此區因衛生問題引發的疾病,並不嚴重。

縱觀許屋醫師在田中地區的奉獻,算是當地早期帶入西方醫療的先驅者,雖說當時的住民對於西方醫療不了解,仍沿襲過去的習慣以草藥、民俗療法為主,但是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其專長的內科與小兒科仍在當地發揮功能。許屋的兒子多數已散居到臺中、臺北,僅有最小的兒子在臺北開設精軒藥局,貌似繼承其衣缽,其子表示手上有保留一臺顯微鏡,是當時田中地區的第一臺,用來進行檢驗某些患者的感染問題。雖說許家父子的西方醫療脈絡,沒有真正被繼承下來,但是恆德堂裡的觀音拜亭,功能被轉化為社區的心靈療癒場域,而其相關的建築構件與藝術表現也被保留在科博館。

(註1)1899年臺灣總督府醫學校成立,歷經幾次更改校名,現今名稱為國立臺北醫學大學。
(註2)許義方為許省的最小兒子,今已七十多歲。
(註3)此段落的建築風格與重要性,參考科博館許宅入藏評估報告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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