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信仰的演變:臺灣的宗教多樣性與文化融合


觀音信仰隨早期移民來臺,經歷晚清、日治、光復,與民間信仰融合,呈現臺灣特有宗教風貌,儀式、神像、詮釋更貼近民間,與原始佛教不同。

觀音中國女神的誕生與傳承

觀音是臺灣民間耳熟能詳的神祉之一,祂的形象深植人心,常被認為以多種樣貌遊諸國土渡化眾生,而有不同塑型的觀音像。從觀音信仰傳播來看,祂是伴隨著佛教東傳而來,從經典的翻譯,例如妙法蓮華經中的普門品、淨土宗的重要典籍、華嚴經等的流傳,到石窟裡的造像,讓一般人對於觀音的形貌有基礎認識。在印度原本觀音是男性的神祉,從石窟的造像,也可發現早期的觀音造像為男性尊者,有傳言觀音成為女性的神尊與武則天有關,武則天為女皇帝時,吳道子繪出女性的觀音像,當時的唐代朝臣紛紛大肆宣揚,一方面起了帶動的作用,二方面是強化經文裡觀音可以幻化成各種身,而女性是其中之一。

觀音和女性的身份自此鏈結,與中國社會長期的天災、人禍有關,苦難不斷、長期生活在戰禍、逃難的日子裡,尤其婦女的地位低下,觀音以女神的身分廣受信眾歡迎。廣大的女性長期壓抑在男尊女卑的生活裡,透過信仰的寄託,而感覺短暫的出離,為自身爭取一小口喘息的空間。由於觀音轉為女神是中國獨有的,有一說法為代表佛教中國化的一個有力證明。觀音成為在中國社會代代相傳的神祉,與佛教的盛行,以及佛教在中國社會與民間各地既有的信仰混合有關。尤其中國的佛教吸取印度的造像、供養、誦經為佛門日常的功課,使得這些成為觀音信仰裡,不可切割的元素。

信仰觀音成為中國人心靈救贖之路

從觀音信仰的內涵來看,在原本的佛教思維裡因緣業果要自行承擔,但是觀音崇拜明顯的凸顯,中國需要的是全能的神,類似救世主的概念,因為兵荒馬亂發生得太頻繁,因此祈求及希望觀音親臨救贖。觀音信仰在中國將原本印度的思想轉變,以為無論過去是什麼狀況,只要誠心祈求,就可以改變果報。而觀音靈感的故事,與相關的佛珠、神像等聖物,都不斷地加強這個想法。由於普遍受到歡迎,觀音信仰的接受度也非常的廣,幾乎漢人的居住地,都可見其影響力。

以觀音流行的區域來看,中國南方更甚於北方,但是佛教傳入中國時,其思想體系與塑像等,確實從北方傳揚開的;會形成這樣的現象,與中國歷經幾次的南遷有關。尤其元、明、清以後,南方的繁華以及富庶,不若北方的烽火連年,這個背景反而成就了民間信仰的盛行。北方朝代更替、隨時四起的烽火戰亂,饑荒與殺戮隨時發生,觀音在北方成為人民的救助主;相對來說中國南方較為穩定,許多觀音感應的文本,多數在南方被保存,伴隨的儀軌、誦經等亦如是,形成中國南方的觀音信仰盛行的現象。

尤其明代以後,家家有彌陀、戶戶有觀音,描述的是觀音信仰已深入民間,因此原本經典中關於觀音的篇章,被轉譯成民間流傳的感應事蹟。而觀音的感應法門能夠廣為流傳,與當時幾位佛教的大師―蓮池大師、藕益大師的宏揚淨土法門有關:末法時期一心誠念、持佛名號,臨命終時得佛接引西方極樂淨土,被轉化成有急難時,持觀音名號,觀音聞聲拔苦,可以見到觀音菩薩、離苦得樂。這個一心稱名的法門從佛教發揚,被轉到一般的民間信仰,寺廟也爭相形塑觀音像,而以觀音為題材的民間故事、劇本等,也相當風行。

觀音出現在道教的典籍,多數與治病儀式有關,灑楊枝聖水可以治癒很多疾病,天花瘟疫對古人來說是相當可怕的傳染病,道教的典籍用觀音法門,來治癒大規模的傳染病。從某個角度來說,道教把觀音神祉納入其信仰體系,主要是觀音已被中國化、普及化,以及一般民眾對觀音大士的認知,將之視為民間信仰裡的一尊神明,是中國民間在刻畫超自然成員時,其中的一位。尤其在一般的寺廟以甘露水治病的說法,有消災解厄的說法。

臺灣觀音信仰民間信仰與寺廟傳承的結合

觀音信仰也是在這個脈絡下,跟隨早期移民渡海來臺。由於觀音是已被納入民間信仰的神祉,出現在寺廟與迎神賽會中,宣揚其救苦救難的精神。不少寺廟在清末已供俸觀音,其中以鹿港龍山寺算是聞名於當時,因仿自安海龍山寺,不僅觀音形象類似,連格局的安排也類似―其兩側設有羅漢,這在臺灣早期的廟宇算是少見。而龍山寺早期是由佛教僧侶主持,到日治時期日本的真宗本願寺派了兩位住持,直到臺灣光復後,再也沒有佛教僧侶,已轉變為一般民間信仰的場域。

清代渡海來台的觀音(圖 /廖紫均)
清代渡海來台的觀音。( 圖 / 廖紫均 )
日治時期的台灣畫師繪製的觀音神像。( 圖 / 廖紫均 )
日治時期的台灣畫師繪製的觀音神像。( 圖 / 廖紫均 )
觀音的座騎為金毛犼傳說是龍王之子,旁邊是善財童子。( 圖 / 廖紫均 )
觀音的座騎為金毛犼傳說是龍王之子,旁邊是善財童子。( 圖 / 廖紫均 )

臺灣不少寺廟是將觀音設在偏殿或是後殿,作為陪祀神明,例如臺中保安宮裡的觀音,與主神共同鎮守一方。雖然觀音在這些寺廟裡不具有主神的位子,但卻是臺灣民間廟宇裡重要的陪祀神明,甚至在儀式進行時會陪同主神出現,這樣的現象說明觀音信仰的普遍。甚至於在一些原本以觀音為主神的佛寺,也發生和鹿港龍山寺類似的狀況,出家眾斷層,由一般的信眾接手管理,身份轉為所謂的民間佛教之後,開始將寺裡的觀音,做出分身而有二媽、三媽、四媽等,經營的方式類似媽祖廟等民間信仰,被以擲茭聘請到家裡、商號、村莊等地鎮守一方。原本的觀音寺院頗有地方祭祀圈中心的意味。

台灣鄉野匠師的特色,融合各種神明的形象於觀音的一身。( 圖 / 廖紫均 )
台灣鄉野匠師的特色,融合各種神明的形象於觀音的一身。( 圖 / 廖紫均 )
光復以後持續有來自泰國的神像傳入台灣。( 圖 / 廖紫均 )
光復以後持續有來自泰國的神像傳入台灣。( 圖 / 廖紫均 )

有一類稱為齋堂、菜堂或是巖的主祀神為觀音,在當地的功能也接近民間信仰的寺廟,大一些的有配祀神明,裡面的出家眾和正統的佛教寺院不同,對觀音的認識、以及進行的儀軌、誦經等活動,接近寺廟裡面管委會的理解和安排,差別在於供養專職人員進行法事。規模比較大的,成為地方的祭祀中心;規模比較小的,是自成獨立的系統。因位居鄉間或是山邊,有固定的信徒供養。而供養的觀音,是擬人化、草根化的神明,因為點綴在臺灣各地,頗具有臺灣特色的宗教景象。

臺灣這些佛寺、齋堂等用的神像外型,自光復以後幾乎是臺灣師傅的作品,相對於日治時期或是晚清,有較多的作品來自中國。當然臺灣解嚴之後,對於外來宗教採取更開放的態度,更多藏傳、南傳佛教的塑像進入臺灣,有趣的是這些新傳入的神像,迄今對於臺灣本地的工匠師,在塑做觀音神像時沒有明顯的影響,反而是民間信仰的神祉,例如羅漢、媽祖、註生娘娘等的外型,對於當今臺灣的菩薩塑像,有重要的影響。

總而言之,觀音的形象被打造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能救身體與心理的苦,能治各種的疑難雜症,也能替任何的困境與難題解圍。這樣的象徵符號,已經不是印度東傳時,原始佛典裡對觀音所做的詮釋,而是佛教中國化之後,在中國發展出來的現象。然而當觀音信仰進入臺灣之後,經歷日治時期的洗禮,加上注入觀音更多的臺灣本地看法,與民間信仰的神祉更難區隔,同時也造就更多的地方祭祀圈,是以觀音做為信仰的中心,完全與印度、藏傳、大、小乘等佛教系統的概念大相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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