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餐-探究惠來遺址動植物遺留


獸骨左側有人工痕。(圖/屈慧麗提供)

臺灣中部環境與地貌數千年來改變甚大,從考古遺址出土之生態遺留得以了解古生態環境與史前人的生活方式。本文針對惠來遺址出土的動植物進行初步分析,比較經過燒烤的獸骨和史前埋藏行為,進一步探討千年前惠來人的食譜和對於動植物資源的利用。

鐵器時代的生態遺留:探索史前動、植物利用與生活環境

惠來遺址的番仔園文化層出土許多獸骨,大都碎裂,少有完整者,絕大多數為哺乳類。其中多數無法鑑定出明確物種,但保留特徵之碎骨經由科博館生物學組陳彥君小姐鑑定物種後,得知有梅花鹿、豬等,其中鹿佔多數,也發現有雞,另有保育類動物石虎、獐、麝香貓、狗貛等,此外灰坑中也常發現骨製工具(如骨角器等) ,另有少部分鯰魚骨、二枚貝與沼龜腹甲。由生態遺留顯示當時惠來人生活環境離溪流不遠,打獵、捕魚是重要生計活動。

陳彥君小姐比對的現生雞(左)和惠來雞(右)距骨。(圖/屈慧麗提供)
陳彥君小姐比對的現生雞(左)和惠來雞(右)距骨。(圖/屈慧麗)
惠來遺址灰坑中出現骨角器。(圖/屈慧麗提供)
惠來遺址灰坑中出現骨角器。(圖/屈慧麗)
黃文山博士鑑定沼龜腹甲。(圖/屈慧麗提供)
黃文山博士鑑定沼龜腹甲。(圖/屈慧麗)

考古學者探討史前獸骨埋藏行為包括人食用後的堆積、屠宰獵物地點的堆積以及刻意埋葬。一般以獸骨食用後的堆積最多,因非整具出土且碎裂,推測可能是為了取食骨髓造成破碎,其中部分還經過燒烤。惠來遺址番仔園文化期已進入鐵器時代,許多獸骨具有明顯人工砍切痕,應是利用骨頭再進行加工製成骨器之情形。因為獸骨大部分出土於灰坑,並伴隨火燒土等,其燒烤變化與人工痕跡可以協助判斷史前人處理動物資源的方式。

獸骨左側有人工痕。(圖/屈慧麗提供)
獸骨左側有人工痕。(圖/屈慧麗)

燒烤的獸骨變化:史前人類煮食獸骨的溫度與變色現象

史前人用火和熟食代表生活方式的進化,若煮食溫度在一定範圍以內,一般外有皮肉阻隔,骨骼顏色不易產生明顯變化。若出土之獸骨內外表面顏色一致,可以推測是骨片破碎後再接觸火源所致。由惠來遺址出土之獸骨的表面顏色來看,部分骨骼經過燒烤,大致呈現黑、深褐、灰白及黃等顏色,其顏色差異可能與接觸火源的溫度有關。

獸骨呈黑、褐、灰白及黃色。(圖/屈慧麗提供)
獸骨呈黑、褐、灰白及黃色。(圖/屈慧麗)

骨骼經不同溫度的焚燒後會有不同變化,依文獻的實驗記錄所呈4種顏色,黃色代表受熱溫度為未烤或溫度極低、深褐色溫度約200~300℃、黑色為300℃以上、灰白為600℃以上。由於遺址出土之獸骨數量大,經統計深褐色與黑色獸骨數量最多,其次為未經燒烤或低溫燒烤的黃色,燒烤最嚴重的灰白色比例最低。

惠來獸骨呈黃與深褐是經由燒烤變色,或者為周邊埋藏環境的化學變化所致目前尚無法確定。推測古人將食用過的獸骨再燒烤的原因可能為處理廚餘的方式,因將食用過的獸骨丟入火中,可以避免產生衛生問題或引來野獸,另一種可能性是吃剩獸骨丟棄灰坑上再生火取暖,而使營火下數公分內埋藏的獸骨持續受熱龜裂,尤其在歐洲舊石器時代人們在木材資源缺乏時,會以骨頭來做為燃料,不過臺中的木材資源相當豐富,且大部分時間的氣溫不若歐洲寒冷,或可排除以獸骨當燃料的可能性。

刻意於食用後燒烤通常會造成獸骨嚴重龜裂,惠來遺址黑與灰白燒烤程度嚴重的骨片所佔比例不高,應非習慣性的食用後燒烤所致。史前居住型遺址常見非刻意燒烤的行為,加上人群長期居留此地而重覆利用土地,將垃圾掩埋日後再於其上升火。這種掩埋後受營火非直接燒烤的可能性在考古學研究中經常被提起,學者班奈(Bennett, 1999)曾針對此假設進行實驗,發現埋在地下約10公分的骨骼顏色仍深受地面營火的影響,變成深棕色或黑色,且年代越近的骨頭比較古老的顏色變化快。

獸骨持續悶燒易龜裂。(圖/屈慧麗提供)
獸骨持續悶燒易龜裂。(圖/屈慧麗)

除燒骨現象外,還必須考量接觸火源時間的長短及周圍環境的影響,包含空氣的多寡,與土壤的成份都是骨色變化的條件之一。惠來遺址番仔園文化層堆積厚度達80公分,出土柱洞與灰坑現象多,由碳十四年代數據也顯示至少居住300多年,因此在家屋附近進行土地再利用的可能性很高。出土之深褐色至黑色獸骨的數量最多,部分碳化現象多出自灰坑,並經常與炭屑及火燒土一起出土。

遺址出現柱洞灰坑獸骨及火燒土現象(圖/屈慧麗提供)
遺址出現柱洞灰坑獸骨及火燒土現象。(圖/屈慧麗)

從碳化果實和稻米殘骸分析推測惠來人的

現代人中秋烤肉時會利用餘火烤地瓜等含有大量澱粉的食物。人的唾液中的酵素有助於加熱過的澱粉吸收,因此學者推測史前人用火烤肉,也會烤採集來的果實和薯芋根莖類作物攝取養分。惠來遺址的灰坑經常出現碳化殼斗科的中型常綠喬木果實,如油葉石櫟﹙Pasonai konishii (Hay.) Schottky﹚和圓果青剛櫟﹙Cyclobalanopsis globosa lin & Liu﹚,二者主要分布於低海拔山區,是臺灣的特有種。先民採集的果實富含養分,烤後香氣四溢,且可去丹寧酸(tannin)苦味,是為番仔園時期住民很重要的營養來源。

油葉石櫟。(圖/屈慧麗提供)
油葉石櫟。(圖/屈慧麗)
圓果青剛櫟。(圖/屈慧麗提供)
圓果青剛櫟。(圖/屈慧麗)

距今1,400年到1,100年的惠來遺址,以及距今800年到500年的沙鹿南勢坑遺址的番仔園文化層均出土大量碳化古稻米。經臺大王映皓小姐分析遺留稻米形樣的長寬厚之後,指出惠來遺址的粒形變異大,粒形長寬比的結果可分成偏細長與偏短圓形兩種稻族群。而晚期的南勢坑遺址稻米粒形只有一類,是偏向短圓形的稻族群,且較接近現代品種。她統計這兩遺址的稻米有偏稉型(43.5%)、偏秈稉中間型(21.38%)以及偏秈型(35.17%)。有關種稻行為的改變,可能是因為番仔園文化時期以食用米飯為主,而人口的增加和釀酒、祭祀的量增多,致使必須考慮增加稻米的產量、收成。

惠來遺址碳化稻米。(Oryza sativa Javanica)(圖/屈慧麗提供)
惠來遺址碳化稻米(Oryza sativa Javanica)。(圖/屈慧麗)

古環境變遷:惠來遺址動植物遺留

臺灣中部環境與地貌數千年來改變甚大,從遺址出土之生態遺留得以了解古生態環境與史前人的生活方式。地質與考古學者也進行孢粉的分析,來探討史前時代的古氣候、植生等資訊,說明過去人類對於自然環境利用的程度。推論在距今五千年之後臺灣的環境條件很適宜人類居住與農作之栽培,如南關里東及安和遺址均發現碳化小米和稻米。距今三千多年前則轉為乾冷期,一直到兩千多年前才又逐漸轉為潮濕溫暖的環境,氣候的改變影響史前居民農業活動變遷的重要因子。

一千多年前惠來遺址番仔園文化聚落,居民隨著鐵器出現及航海技術發展,南島語族或許需以有效的農業生產技術當後盾,才能成功的擴散到新環境,也因農業的穩定基礎養育了更多的人口,而迫使島民向外擴散。此點雖與陳有貝教授「出口封閉的台灣」判斷相左,而臺灣南島語族一直以來的相對隔離性,連帶的更加重了臺灣史前社會文化發展上的獨特性。

總之史前人群的移動帶來新物種引入及原生物種利用的可能,未來環境的適應問題必須仰賴更多的研究方法,加上系統性的整合分析,才能擴大理解人與環境的關係,打開了解古人遷徙過程的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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