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哪！綠島公館鼻的藍鰭剃刀魚，像是水中漂浮的海綿！

圖 / 黃興倬提供   

弱肉強食的大自然裡，「你的下一餐」和「你成為別人的下一餐」哪個會先來？

在競爭激烈、弱肉強食的大自然裡，「獵人」與「獵物」的角色扮演，有時並不是那麼鮮明。一隻甫吞下一條小蟲的小魚，可能轉頭就立刻被另一個黑暗大嘴吸入另一個次元世界。尤其在海洋這個「真．3D生態系」，你永遠不知道你的「你的下一餐」和「你成為別人的下一餐」哪個會先來。

「你看不見我」，「保護色」使生物披上融入周圍環境的體色斑紋

為此，生物紛紛演化出各種不同的形態與行為，在充斥著天敵與獵物的環境中，隱藏自身的行跡。

「保護色」使生物披上可以巧妙地融入周圍環境的體色斑紋，除了讓眼拙的掠食者路過錯過，也可以等待沒有戒心的獵物進入可觸及的範圍。「擬態」則是讓對方誤認自己是另外一種生物，可以隱蔽自己真實身份，或是嚇阻天敵放棄攻擊。

採取這種生存策略的海洋生物，多半棲息在海底，演化出如同棲息地的背景質感，或是和其他生物相似的體色形態，再配合特定的行為，達到隱蔽或欺敵的效果。更有甚者，有些生物還會隨著不同的棲息環境，變換不同的體色，提高自己的競爭力與生存機率。

在綠島公館鼻，與藍鰭剃刀魚的邂逅

2014夏，綠島。

位於綠島東北邊的潛點公館鼻，是位於柴口浮潛區和公館港之間的一個小岬灣。跟島上其他幾個指標清楚、方便上下的潛點比較，這裡沒有任何標示，靠的只是潛水人的口耳相傳。要到公館鼻潛水，得先經過公館村外一片先人的墳塋，在路邊著裝，背著全套水肺裝備，提著相機，沿著陡峭的階梯，爬到一層樓高的堤防頂，顫巍巍在一個人寬的堤頂走個10多公尺，連接一道被踩踏出來的草徑土坡往下走，這才抵達一片7、8公尺寬的礁岩潮間帶。在綠島的夏季烈日下，穿著防寒衣、背著水肺走這一趟，身體還沒浸到海水，防寒衣裡已經汗溼淋漓。

雖然每走一次都會在心裡碎念一次，公館鼻可是綠島數一數二拍攝水下微距的天堂。半開放的地形限制了海流的力量，水下有礁石、有沙地、也有岩壁，各種珊瑚生長良好，多樣的底質吸引不同生物在此棲息，這裡遂成為一個生意盎然的海底花園。灣裡的深度多在20公尺以內，一支氣瓶的時間可以從容地找到許多拍攝題材。如果有識途潛導帶路，收穫會更加豐碩。

當天的西南風讓綠島南邊迎風面幾個潛點白浪滔滔，浮潛客把北邊的柴口海面擠得像下滿了彩色水餃的湯鍋。我索性把相機換裝了微距鏡頭，轉戰公館鼻。

當時這裡還算是綠島當地的「私房潛點」，沒有嘈雜的潛水團客，我和助理們樂得「包場」，獨享這片美麗的水底花園。

抱著「有什麼拍什麼」的佛系心態，我們下水後就維持在可及的距離內各自搜索，用探棒輕輕撥弄，或是翻開沙地上的礫石，找尋那些害羞的小生物，幫牠們拍拍寫真。

在沙地旁的一塊礁岩上，我的目光掃過了一叢白枝海綿 (Leucosolenia sp.)，紅褐色的彎曲細管，顏色和尋常的灰白色不同。我隨手拍了兩張正準備離開，眼角餘光所及之處，卻觸動了我心中的警鈴。

那是什麼？

等一下！為什麼你們這兩支海綿漂浮在水中？

一長一短並排的兩支海綿，隨著海流微微左右搖曳，除了長得比較直挺一點，看起來無可疑之處。

等一下！為什麼你們這兩支漂浮在水中？

這兩支顏色跟周圍的白枝海綿一模一樣的「東西」，就這樣直挺挺「懸停」在跟周圍海綿差不多的高度，如果不是過於直挺，我還真的不會多看兩眼，也不會發現牠們的擬態。

這是一對藍鰭剃刀魚Solenostomus cyanopterus（體型比較小的是雄魚），長扁的身體，頭吻部也同樣延長，吻部呈扁管狀，以吸食的方式獵取浮游生物。這會兒牠們頭下尾上，懸浮在水中，細長的身體與幾可亂真的體色質感，若只是走過路過，真的很容易錯過。在海綿或是海藻叢中藏身，對於躲避掠食者和靜待獵物自己上門，都有很好的掩蔽效果。

既然隱身術已經被我識破，我的鏡頭便開啟追瞄，一連按了好幾次快門。牠們連續被閃燈照了幾次，大概也心中有底，便開始緩緩漂離現場。

知道這對伴侶要開溜了，我放緩了動作也跟著移動，相機鏡頭依然追著牠們不放，不時扣動快門，把握這一期一會的尾聲。終於，受不了我這海底狗仔隊的糾纏，牠們原本頭下尾上的姿態瞬間轉正為水平的標準泳姿，咻一下，兩隻分頭逃離，瞬間不見蹤影。

同場加映：華麗的十字鬼龍，與海百合或軟珊瑚共棲，更加隱蔽

在臺灣，還有一種與藍鰭剃刀魚同屬的細吻剃刀魚S. paradoxus，俗稱十字鬼龍或華麗鬼龍，身上遍布小突起，還有比藍鰭剃刀魚更細膩的斑點條紋體色。與海百合或軟珊瑚這類色彩繽紛的生物共棲，更能加強隱蔽的效果。

動物的體色經常代表牠們想對外界傳遞的訊息，有時更加上姿態或行為，來加強訊息的強度。而剃刀魚的例子，就是傳達了「我即我色」，而且還會模擬背景生物的行為來加強效果。因此牠們看似小小的腦袋，其實承載了一些我們難以想像的資訊和學習功能。諸多行為實驗也顯示，海洋裡許多動物，有著顛覆我們過往成見的智力。或許下次當「你這個金魚腦」這個形容詞衝口而出之前，我們應該更謙遜地思考是否所有魚族都同意這個觀點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