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探查(四)

圖／鄭明倫提供

探訪緬甸：山林悲歌與生態挑戰

一行人在車上度過在 Kanpetlet 的第一晚，由於電池和手機都需要充電，天亮後司機幫我們找到一家民宿。白天他們用太陽能板供電，勉強可應付所需，大家也趁機洗澡。這戶民宿樓下兼營雜貨店，老闆自己過去是獵戶，家裡擺放了獵具和不少戰利品，連之前沒見到的熊、鹿、山羊、犀鳥都有。他說十多年前剛搬來這兒的時候外頭就是森林，到處都是野生動物，但是遷入人口越來越多，森林都被砍光，成了農地或建地，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真是國家公園的悲歌。山區的林況大致以 Kanpetlet 為分界，以下附近殘存的森林不多，除農地外，還大面積改植為高經濟價值的柚木林。下午我們在東邊約 5 公里外路邊找夜採點並設置陷阱，此處海拔約 1050 公尺，接近欽邦與馬圭省（Magway Region）邊界。雖然衛星地圖上看起來附近綠油油一片，但到了實地看才發現這兒的森林其實很糟，多半是柚木林。比起前一晚山上的潮濕，干貝萊相對乾燥，土壤化育也差，不知道是不是砍伐森林後造成的土壤流失與侵蝕，或是焚耕所導致。採集結果也證明了整體環境和生物多樣性乏善可陳，有一片剛被燒過的林地還少數趨光來的朽木性甲蟲，如天牛、叩頭蟲等，而整晚只看到一隻窗螢。反倒頻頻見到載著整車巨木下山的卡車，又再空車上山，猜測是在國家公園盜伐趁夜裡運下山。雖然國家公園可能有想要推動生態旅遊，但是看來並不成功，經濟上不來就是一個嚴重的現實障礙。

在 Kanpetlet 停留兩晚，下山沿途原本想再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採集點，但是森林真的很慘，山坡不是裸露就是柚木林，整個山區塵土瀰漫灰矇矇一片，而且沿途的小村鎮都沒有電力供應，也沒有訊號，最後只好放棄在若開山脈另外找點，而直驅曼德勒省的波巴山國家公園（Mt. Popa NP）。

蒲甘平原之旅：若開山脈的氣候魔法與千年文明的痕跡

翻越若開山脈下到蒲甘平原（Pagan Plain），可以明確觀察到不一樣的氣候區造成的環境差異。若開山脈西側迎向印度洋來的季風，極端潮濕，溫度也較低，但是翻過山脈，季風成了乾燥的焚風，也許加上森林砍伐的因素，山下的蒲甘平原有一種類似非洲疏草原（savannah）的景觀。蒲甘平原是由欽敦江與伊洛瓦底江匯流而成的沃土，曾是蒲甘王國（Pagan Kingdom）的都城，王國在西元 9 世紀創建， 10 世紀初時曾向北宋朝貢，因此在中國史書中留有紀錄， 11 – 13 世紀最盛期幾乎統一目前緬甸全境，甚至擴及今日泰國和雲南的西境，是今日緬甸政治疆域最早的雛型，但在 13 世紀末滅於蒙古軍隊的入侵。不知道一千多年裡當地的天然環境有過怎樣的改變，單看眼前的景象，很難想像如此乾燥的大地能撐起一個強盛的王國。今日，古佛塔林立的蒲甘是外國觀光客幾乎都會造訪的旅遊勝地。

波巴山之旅：拔河祈福與 Taung Kalat 的神秘之巔

開了約 6 小時車，下午抵達波巴山山下的皎勃東（Kyaukpa Daung），這是曼德勒省西邊的大鎮，也是四方交通要道。正巧當地有一場拔河比賽，賽前是熱鬧的民俗音樂演奏，當地人說拔河是祈福儀式，可惜沒來得及看就得離開。波巴山海拔 1518 公尺，是勃固山脈的最北端，但從衛星地圖看起來卻是一個獨立火山，跟東南方的山脈之間相隔大約 40 公里。波巴山的火山地形非常明顯，最高峰就在火山口邊緣， 1/3 圓的火山口面向東北方向，當初噴發應該就是面向蒲甘，而在東方山腳下有個火山塞（火山頸 volcanic plug / volcanic neck），就是著名的 Taung Kalat，海拔 657 公尺，旱地拔蔥式的矗立在一片平地上。火山塞是表面岩漿冷卻之後堵塞熔岩出口的堅硬突出結構，這類的地景在世界其他地方往往也成為旅遊景點， Taung Kalat 自不例外。 777 階鐵梯沿著峭壁搭建，山頂上有個當地宗教 Nats 和佛教複合的大型修道院，是民眾心中的聖山，上山朝聖者與遊客絡繹不絕。

我們上到波巴山上唯一的住宿點：波巴山渡假村（Popa Mountain Resort），價格相對臺灣來說並不是太貴，重點是當地環境保存得還不錯，建築物有點融入周邊森林，從渡假村的餐廳可以眺望 Taung Kalat 和整個山下的蒲甘平原，甚至伊洛瓦底江，景觀非常好，餐廳外就是一片樹林的林冠，不時可見到飛舞的黃裳鳳蝶（Troides aeacus）以及活動的鳥類。在此待了兩晚，螢火蟲數量差強人意，雖只有 3 種但數量較多，也與之前未重複。和朋友總共設了 7 座攔截網陷阱，卻只採到一隻雌光螢科的雄蟲，以這樣的環境來說有點不可思議。倒是燈光採集的效果還不錯，但是前後兩晚的蟲況天差地別，第一晚俯拾皆是，第二晚卻不知發生什麼改變，蟲況很差。類似這種短期集郵式的採集行程，有時真的很難說有代表性，運氣仍十分重要。

2017 年緬甸探查總結：螢光生物多樣性與採樣點文化交流

總結 2017 年的探查，我們在 5 月時花兩週時間以逆時針方向走訪仰光、孟邦、勃固省、克倫邦、曼德勒省、欽邦、馬圭省各地，共探查 6 個採樣點及曼德勒寶石市集的自然環境與人文概況、交通食宿等資訊。期間共採得 11 種螢科與 3 種雌光螢科新鮮樣本，其中的似葉鬚螢與針枝雌光螢是過去在菲律賓、越南、中國、馬來西亞等地未獲得的樣本，對分子譜系建構有重要價值；在 Mindat 附近 2500 公尺高山採得的雄蟲無發光器之短角窗螢，對未來這個類群的分類修訂提供重要的生態資訊。雖然旅途跌跌撞撞嘗試了許多錯誤，但也藉由這次嘗試以及和司機聊天詢問中，了解了當地僱車方式和緬甸各地的狀況，對未來的探查安排提供極重要的基礎。